從十幾年前就有科學老師帶著學生飛“無人機”，到現在12000多個家庭在陽臺種西瓜，甌海的科技教育始終在打破邊界中孕育著新的可能。在入選省級“環境友好兒童友好”優秀實踐案例的潮學園，孩子們開著“F1賽車”；在鄉村小學，植物學博士、中科院老科學家科普演講團俯身與孩童對話。當教育的圍墻被拆除，好奇的種子被賦予生長的土壤，我們不禁期待：這甌海的土地上，無邊界教育還將綻放多少精彩？

　　課堂無邊界，家庭實驗室激活教育“煙火氣”

　　這兩年，“低空經濟”興起，無人機被更多人所熟知。而早在十多年前，從甌海走出的科學教師陳耀，就已帶著學生飛“無人機”了。那是一架由師生共同拼裝的電動飛機模型，上面搭載著簡易的發射器與攝像機。當飛機搖搖晃晃地升空，教室里的孩子們便能在屏幕上看到實時傳回的航拍畫面——掠過操場，越過教學樓，繼而伸展向遠方的小河與農田。

　　1994年，甌海就開始開展“家庭實驗”了。現為甌海區教育研究院科學教育指導中心研訓員、浙江省特級教師的陳耀，那時是新橋中心小學的普通老師。他提出要成立少年科學院，在學校的鼓勵與支持下，學生們在家扦插、種植植物，在學校比拼航空母艦模型，陳耀還買了一輛二手桑塔納，每周帶孩子們去山間田野里考察，有人不禁感嘆：“原來學科學就是出去玩兒啊!”

　　孩子們開始期待周末到來，坐上陳耀的“小破車”滿山遍野去“考察”。規模最大的一次，有100多個孩子跟著陳耀去學校邊上的金蟾山考察植物，這次行動最終演變成了整整一年半的植物考察活動，大家為整座山的植物進行了系統化的命名和類別整理。當時互聯網還不發達，陳耀帶孩子們去請教農民，去城里找專家，在圖書館查閱資料一坐便是一整天。一年半之后，當地第一本植物志《新橋植物志》誕生了：300多種植物，分類、命名、采集標本、建立檔案，都是孩子們親手一樣一樣做出來的。

　　2003年，陳耀調至“城里的學校”，但他卻迷茫了。在教授五年級《科學》教材中的一個實驗時，他布置給學生回家種綠豆的實踐作業，以此體驗陽光、溫度和水對種子發芽的影響。他滿心期待與孩子們討論，驗收作業時卻只有一名學生得出了成果。“綠豆被媽媽扔掉了。”“書上能找到答案的。”其他孩子這樣說。陳耀回憶道：“我傻眼了：能在書上完成的，還是科學實驗嗎？”他當即張榜招賢：實驗很好玩，想玩跟我來。有關“家庭實驗室”的構想愈發清晰，陳耀希望讓孩子們在家中尋找一塊完全屬于自己的角落，發展自己感興趣的科學小實驗。

　　最初活動只有陳耀任教年級的9位學生報名。他說：“我想，也好，他們就是我的星星之火。”9個孩子的興趣各異：有研究如何種番薯的，有養蠶的，有養昆蟲的，還有養殖“東方蠖”的——這種古老的生物會發出“嗷嗷”的奇怪叫聲，養它的孩子特地移植了它所需的全部海洋環境。這個小計劃意外引起了家長們的關注，家長發現孩子們對自己的研究投入了巨大的熱情，繼而引發了對各種知識的興趣。當然，研究也結出了豐碩的成果，番薯長得粗大，蠶結了繭，養昆蟲的孩子記了滿滿幾本觀察筆記……

　　“星星之火”果然可以燎原。當年，參與“家庭實驗”的成員就從9人擴充到2萬人，參與范圍拓展至全溫州。陳耀所在的學校也成立了“少年科學院”，還設立了多個科學社團。此后，隨著科學日益受到重視，加之陳耀的教學課題在省級、國家級取得關注，學生也在各類科創競賽中屢創佳績。“家庭教育”開始在溫州落地生根，隨后將種子播撒到四川、福建、江西等省份，逐漸影響到全國。2023年，在甌海區婦聯的幫助下，家庭實驗室全國協作學校共同體總部落戶甌海。隨后，小海鷗兒童科學研究院、甌越少年科學院聯盟相繼成立，開創了“以甌海為中心、全國協作學校合作”的新模式。

　　現在的甌海，陽臺不僅是綠植空間，更是學生觀察記錄生命生發的科學基地；廚房超越了烹飪功能，常見的調料能化身天然酸堿指示劑；客廳則是物理現象展示廳，孩子們從親手制作的手搖發電機中領悟能量轉換的奧秘。截至目前，甌海已有68所學校擁有少年科學院，甌越少年科學院聯盟還出臺了相應激勵政策，授予表現突出的學生科學先鋒獎章，給予科學履歷獎狀等。以此形成良性循環，激發學生參與科創活動的熱情。

　　空間無邊界，在真實世界中培養素養

　　除了零散的家庭實驗外，甌海還定期組織大主題科研活動，如“爺爺的水稻田”“蝸牛總動員”，引導學生在動植物的生長過程中學會觀察與探究。其中“陽臺西瓜”項目尤為引人注目，吸引了12000多個家庭。除甌海本地的學生外，還帶動了其余11個省的20多所學校積極響應。活動準備了6種西瓜種子，包括紅皮紅瓤、黃皮黃瓤等，如拆盲盒般驚喜無限。

　　教育創新，不只停留在單一的家庭實驗，更在社群的交互中：在童科會上，孩子們化身“小小科學家”，向公眾匯報自己的研究發現；在天橋科學夜市里，孩子們用古法榨取芝麻油，把干涼粉草熬汁加凝固劑，制成爽口的燒仙草售賣；在科學露營嘉年華里，孩子們支起一個個帳篷，穿越其中能看到不同人的“拿手好戲”。“僅今年下半年，甌海就已經舉辦了3場參與人數超萬人級別的科學盛會。”陳耀說。

　　場景也在升級，剛開園一年的潮學園今年入選了省級“環境友好兒童友好”優秀實踐案例。這個總占地面積超過3600平方米的項目，以“潮玩游樂＋體能提升”為功能，約70%的面積都用來進行車模訓練。潮學院里，來自溫州森馬協和學校車模社團的幾位學生嘰嘰喳喳地討論著：“我剛才車子的拐彎漂移酷不酷？”“嘿，我的上坡躍臺技術和你有得一拼。”。

　　“他們每周五下午都會來訓練，以前學校里雖然也有小車場可以訓練。但現在潮學院的場地更大、更專業。”指導老師宋成標說。車輛模型競賽是車模界的專業賽事，也是國際正式比賽項目。選手參與競賽時，需獨立應對突發車況，完成從診斷到維修的全過程。“比如要讓車速更快需要減少摩擦力，要保證車輛不跑偏需要保證軸承之間的距離對稱。有時候小學生就能接觸初中知識，他們可能講不出具體理論，但知道怎么去做。”宋成標分享道。

　　負責潮學園車模賽道維護的黃建策，亦是溫州市車輛模型運動協會成員，他說：“目前我區車輛模型運動員的注冊數量在700名左右，從今年4月潮學園車模賽道開放以來，已舉行10余場車模賽事，其中包含4次甲級聯賽。”黃建策表示，潮學園的車模場地的規格與設施，屬于亞洲前列。未來希望依托這一硬件優勢，培養更多車模運動員，引入更多大型賽事。

　　學習無邊界，多方攜手賦能學生成長

　　要問誰最清楚科創活動的深遠影響，陳耀頗有發言權。近30年來，他見證了自己的一批批學子赴海外深造。在他看來，科創實踐塑造了孩子們的品格，為他們的人生航向點亮了燈塔。學生王從禮的蛻變便是例證之一，這個曾經在公共匯報前緊張地躲進窗簾后的男孩，通過實地科考發現了被譽為“水中大熊貓”的桃花水母，并因此榮獲第五屆中國青少年科技創新獎。此后，他還和陳耀組建地質勘探小組，對大羅山進行了科學考察。探索讓他變得愈發沉穩自信，最終出國深造時，他選擇的專業正與地質勘探有關。

　　在甌海，像陳耀這樣的老師越來越多。“去年我們從零開始培育了50多位科技老師。科技老師與普通科學老師不同，他們應該是‘身懷絕技’的。”陳耀分享道。在學生眼里，科技老師是“上天入地無所不能”的。他們會帶著學生“手搓”火箭，會化身“電流特工”為農場設計夜間照明燈。

　　科技老師不一定是教科學的本職老師，但一定有對世界萬物的敏銳和好奇。郭溪實驗小學的徐柳鳳，原本是位語文老師。但現在她打造“溪耕園”融合勞動教育，開設快樂小農人社團，在荷塘之上搭建露天演講臺，讓教育的火花在泥土與清風間悄然綻放。

　　現在，甌海每年舉辦學生科創類活動破百場，設立“科技副校長”制度，讓植物學博士走進鄉村課堂，讓中國科學院老科學家科普演講團與學生們面對面交流。甌海匯集了多所高校和科研院所，人才資源總量突破17.5萬人，科教氛圍濃厚；同時擁有600多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和4張國家級制造業金名片，產業基礎堅實。為此，甌海與高校、科研場館合作，為10個校外科普教育基地掛牌，讓教育不再受空間限制，為學生提供無邊界科學實驗場。

　　前幾天，甌海區甌越少年科學院新橋分院掛牌儀式在潮學園舉行，標志著甌越少年科學院的資源與服務進一步向基層延伸，未來將通過學校、家庭、社區聯動模式，把科學課堂搬到家門口中，實現科創課程點單式預約，讓青少年無需遠行即可在15分鐘生活圈內參與科學探究。

　　溫州是兒童友好城市，甌海更以“一米視角”為核心，打造“兒童友好學科學”品牌，以趣味性點燃科學教育。推出的“兒童友好十節自然戶外科學課”，涵蓋塘河生態系統、甌柑種植科學、大羅山科考等主題，讓本土物產資源化身孩子生態教育的啟蒙。推出的“創客之夜”“周日潮科學”“森林科學音樂節”等項目，讓傳統的知識灌輸轉向體驗式成長。

　　從課堂到田野，從實驗室到山水間，無邊界教育讓每一顆好奇的種子都能找到滋養它的土壤。

　　(圖片由受訪對象提供)